人间晚行客

【越晚|红白歌会| 7:00】野草

红队  bgm: 《日暮里》 


上一棒: @江佚(开学版) 


年下  全文1.3w+


“叛逆”学生越 × 实习老师晚


架空背景,私设如山


文笔垃圾且ooc还很无聊


感谢每个愿意看完的你


情人节,来吃一块巧克力味的糖吧


 零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
很多很多年以后,张晚意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马启越的场景,还是忍不住锁起眉头。难言的钝痛感像只大手把他的心脏轻轻握了下,他合上手边的课本,闭上眼把头仰倒在椅背上。



彼时马启越将灶台上煨着的鸡汤转了文火,推开卧室门便瞧见张晚意正用手揉捏着颈子。



“不是说好了写半个小时就歇一会儿的吗?你那教案不写也不是上不了课,肩膀又疼了吧,该!”马启越快步走过去,拨开张晚意的手,帮他揉起肩背。手上揉着,嘴里也不停下,倒豆子似的,把张晚意那些“罪行”如数家珍般一件件报出来,惹得张晚意脸热,只得抓着马启越胳膊,把他摁坐在床边。



张晚意看着马启越,心里感叹这些年过去,他倒是不显年纪,快奔三的人了,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时恣意又张扬,满是把人吃定的了底气。张晚意轻笑,“你猜猜今天谁回来看我了,你当年的同桌,还记得吗?”



马启越眨巴了两下眼睛,张晚意看他那副样子,就知道是忘了。“人家可还记得你呢,他说当时全班最佩服的就是你,要么逃课,要么睡觉,要么早晚自习不见人,高考成绩还是全班前三,夸你是神人呢。”



“哪这么夸张,就是当时年纪小爱犯浑,后来我也努力了呀,再加上有你给我补课,才压线考上的医大。”



张晚意捞起只笔在指尖转着,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想法来:“诶,小越,你说,如果我们没遇见,现在会是怎么样?”



马启越原本含着笑意的嘴角骤然僵住,他定定的看了张晚意一会儿,沉默半晌,回道:“你会过得更好,更早的当上特级教师,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,还会生一个很像你的孩子,然后子孙满堂,享乐天伦。”



他一字字的说,说得极认真,连声音也跟着字句低下去,像叹了口气,又像在与什么东西做割舍。听得张晚意五脏六腑都密密匝匝地泛起疼来。



“那你呢?你会怎么样?”张晚意直直地盯着他问。



马启越却不说话了,避闪着张晚意的目光,假装嗅了嗅鼻子。“你闻没闻见什么味啊?不好,鸡汤要糊了!”他说着,提腿便要往外走。



“小越!”



马启越停下来,握着门把的手指被攥的发白,他微微侧过头,说:“没我了,我没你活不了……”





二零一零年,24岁的张晚意师范毕业,拖着行李箱和一摞子教育学书籍,从一线大城市回到青川老家当实习教师。



这一年,青川市实行教改,还没等张晚意把母校办公室的椅子坐热,他所在的城南老校就决定和市一高合并,新学年举校迁去市中心的新学区。



青川一高是市里的重点高中,学风环境都称的上良好,偏偏张晚意是个命不好的,舒服日子没过几天,语文组带高二年级的许老师就找上门来,说自己突然被查出怀孕,医生嘱咐前三个月得安心养胎,她又实在放不下四班那群小崽子,想让张晚意过去当几个月代班主任。



“孩子们都很乖,不用太操心,平时闲的无聊了,去班里转一转就行。也是对你的一个历练,班级成绩上来了,你想转正也就不愁了呀。”



许老师如是道。



话说的到是很好听,张晚意心里明镜似的。做班主任哪是什么容易事,而且,四班的任课老师告诉他,他们班上有个出了名的“不良少年”,平日里就漠视纪律,特立独行,学习成绩也是一塌糊涂,估计是家里塞了钱进来的,平时就坐在倒数第一排,叫,马启越。



若是随便换个人,碰上这种事都要叫苦,但张晚意不一样,他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磋磨时间,冷不防给他个挑战,他还挺兴奋,乐呵呵的接下这个工作。



张晚意做班主任的第一天,一大早便去了班级。早自习的时间不多,他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,靠着相貌优势成功俘获班里女生的认可。临走前他还特意瞟了眼马启越的位置,没瞧见脸,马启越在睡觉,一头黑发,蓬蓬的,趴在桌子上,活像个小毛球。



语文课安排在第二节,马启越睡醒了,就那么静静地低头呆着,也不很惹眼。十六七的少年人不大,倒是挺瘦的,蓝白相间的校服被他披在身上,露出一大截劲瘦白皙的小臂,两只手搁在课桌下,不知道在鼓弄着什么。上午九点的阳光斜着打进来,给他勾勒出一个暖黄的金边,像极了校园小说里老土的初见。张晚意下意识的,笑着摇了摇头,回过神来,自己已经站在了讲台上。



“好,上课。同学们把语文书翻开第二十五页,今天我们讲,《陈情表》……”



张晚意讲课时很注重学生的反应,出乎他意料的是,马启越并没有全程溜号走神甚至影响课堂秩序,反而听得很认真,尤其在他讲到,‘臣无祖母,无以至今日,祖母无臣,无以终余年。’时,马启越的眼眶红了,他看得清楚。



于是张晚意清了清嗓子,说道:“马启越同学,请你来回答‘乌鸟私情,愿乞终养’怎么翻译。”后者愣了一下,仿佛完全没有准备,他慢而缓地站起身,张晚意终于得以看清他的相貌。少年的五官端正英气,没有一处不俊朗,面庞轮廓尚青涩,但已隐隐透出些野性与不羁来。



“不会。”马启越迅速地吐出这两个字,若不是张晚意耳力好,几乎要听不清。“有错误也没关系,你大胆说,我知道你听课了。”



马启越侧过头去闭了闭眼,是被戳穿之后羞恼。但他很快平复下来,转回头,正对上张晚意的眼睛。“我说了不会,就是不会。”



张晚意没有被这句话气到,因为比起这个,马启越望向他的眼神,才更让他心惊。张晚意虽没正式做几天老师,看人却准,那些叛逆少年眼里都是嚣张和自我,但与此同时,他们也脆弱。只要切准痛点,扯破他们那套自我为中心的准则,便不堪一击。



可马启越不一样,他的眼神是乌沉的,纯黑色瞳仁平静如不起波澜的湖,观赏的人跌进湖心里,只触到刺骨的冷。



叛逆的少年会为了保护自己,把鞭子挥向他人,马启越呢,他是自己砍断求生的绳索,向下坠去了。



这孩子才十七岁,怎会有这般悲观厌的神情?张晚意暗暗吸了口气,希望是自己看错想多。



“不会就把翻译抄十遍,中午送我办公室。”



“我要是不写呢?”



张晚意听罢虚点了两下头,心道:好,好样的,有几分传言中的样子了。



对付不听话的学生办法有很多,但找家长送教务处的方法都太过老套,张晚意一手搭在桌子上,瞥了眼黑板上的课程表,随之不咸不淡,不急不缓地说道:“那我就请今天所有的任课老师,在上课前浪费一分钟的时间,听着你在全班面前把这句话翻译十遍。选一个?”



张晚意这个人,难以用某种特定的词描述性格。读书时,他就被戏称该去考公检法,是“学生杀手”的好苗子,有时他只是站在那没说话,可周身的气场,偏偏会教你怕他。



大学刚开学,舍友都觉得他人冷不好接近,相处久了,才发现他其实是个温柔随和的人。同龄人对着他尚且如此,更何况这帮小崽子,马启越在经历了一次喉结滚动后,悻悻地坐下了。



他特别不想承认,在那一刻,自己确实被张晚意身上的威严感摄住了。



后来他俩半夜睡不着觉,躺在床上扯闲话聊到从前,马启越才愿意直面这段黑历史,半开玩笑地对张晚意说,新官上任三把火,你这第一把就烧我身上了。张晚意也特别无辜的眨眨眼,回道,可我当时是想让你出个风头来的。



马启越没忍住,亲了亲怀里人忽闪的眼睛,“白费了张老师一片苦心,实在是学生无能,朽木不可雕。”张晚意煞有其事地点头,“你能有这份清晰的自我认知,老师很欣慰。”





张晚意的老家住在城南区,平日里都是和父母一起住。他现在搬去一高任教,从城南区到市中心通勤来回要两个小时,于是便决定去学校附近租房子。平时上班从早八到晚九,张晚意只能赶着周末搬家。



城南区早年在青川市里是响有名的,靠织染发家,几乎每家门户都有几件染织工具,张晚意童年关于文学的梦,便是从晾架上被风吹起的各色染布开始的,在父母忙碌无暇照顾他的黄昏清晨,他都会拎着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,看月白,看姜黄,看‘夜雨染成天水碧,朝阳借出胭脂色’。



随着科技进步,大机器工厂取代手工,城南区也就渐渐落寞了。总有旧物被新生取代,只有染布坊高大的竹竿架还立在那儿,静看十几年的兴衰。终有一日,他也会被时代淘汰,成为江河畔的一粒泥沙,张晚意在搬家去市中心的路上,不无悲凉的想。



张晚意选的这条路线人烟稀落,鲜少有车辆来往,经过一座半废弃的跨江大桥时,他隐隐瞧见车窗外有抹熟悉的人影,穿着浅棕色的薄风衣,很正式的西装裤,双臂伏在桥边的栏杆上,叫人猜不准在干什么。



“马启越?”张晚意摇下车窗,冲那边喊了一声,被叫到的人回过身,略带几分错愕。“真是你啊!”张晚意下车向马启越走去,迎着夕阳映了一身霞色,马启越恍惚觉得,他是从光里走来的。



“张老师……”马启越微张着嘴,缓慢的眨了眨眼,在张晚意走近之前,往后退了一步。“你在这儿干嘛呢?”张晚意蹙着眉头问。马启越抬起手在空中四下乱指,“啊,我就,晚饭在家吃撑了,随便转转。”



“随便转转?从芳华水榭转到这边,你还挺能走啊。”张晚意瞧着他,两只眼睛写满了我听你编。马启越本来低着头,在听见芳华水榭四个字之后,猛然抬起眼,猫儿似的圆眼被震惊和茫然填满。“你怎么知道我家住……”“班里统计档案表的时候我扫了一眼,我搬过去之后和你家是同一个小区,就记住了。”



“哦…”马启越又垂下眼,两人一时无话。张晚意也侧过身,学着马启越方才的样子,轻伏在栏杆上“这儿的风景确实很好……”张晚意自言自语般喃喃着,他的这个学生呀,心思重,不想说的事,自己就不问。人的悲欢不能完全相通,张晚意望不进马启越的心,他不过是因为自己也揣着点伤春悲秋的心事,又碰巧遇上另一个满腹悲怀的人,便不免想强拉着。



哪怕,只是一起晒晒夕阳也好。



九月末的天气不算太冷,但站在江边还是有湿漉漉的凉。马启越没有看风景,他盯着身旁这个年轻老师的侧脸,那样漂亮,那样鲜活。一种安定祥和的感觉突然涌进他心里,像只大手,一下一下,把他身体里叫嚣着的悲痛无助抚去了。马启越不由自主的,向他靠近了一步。



“张老师,你不怪我吗?”马启越嗫嚅了半天,勉强挤出这句话。“怪你什么?”“那天语文课,我不应该跟你对着干。”张晚意向他点点头,微笑着,清明的眼底一片柔软,“作为老师,对学生的错误揪着不放并不专业。至于我自己……你今天陪着我看了场黄昏,我原谅你。”



马启越被张晚意这番话搞得呆愣愣的,他破天荒的从这话里感受到一种,旧世纪文人的浪漫,纵使渐起的江风把他板正的头发吹乱,他也不为所动。马启越咧开嘴角,笑了,他愿意为这浪漫买单。



江面粼粼,浮游碎金,远方染布坊高高的竹竿架上还晾着桃夭色的绸,被风卷起时和霞云同色。张晚意抬手,为马启越捋了捋额前的碎发,他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人,把先前那点悲秋心事全都抛诸脑后了。或许未来的自己会在某处停下,但他还有像马启越这样的学生,会代他看到……



张晚意抬手扫了一眼腕表,“不早了,上车吧,我送你回家。哦对了……”他从兜里掏出两块糖塞进马启越的手心里,“一会儿路上吃。”



马启越坐在车的后排,摊开手掌去看那两块糖,玻璃糖纸折射出细碎的彩光,他最后还是没有吃,而是小心的,把它们揣进贴身的衣兜里。



就像直到最后,马启越也没有告诉张晚意,那天,他本是打算zi//jin//的……



那天他受邀去参加了弟弟的百日宴,但父亲看见他的第一眼,愣住了,马启越才知道,原来父亲根本没想让他来,是后妈邀请的他。



后来、后来的宴会上,他看着喝多了的父亲抱着继母,哭诉着谢谢,感谢她嫁给自己,还给自己生了个儿子,这辈子,他终于有个家了。



足以堪称屈辱的滋味让马启越深深地闭上眼,他悲哀的想,你终于有家了,那我呢,我算什么?我早没有了妈妈,更没有家,活在这世上,生死都无人牵挂……



马启越其实是个很好哄的人,比如张晚意可能只是随手给了他一块糖,又随口说了句以后有事都可以来找我,他就愿意为这点暖,活下去了。





自那天之后,张晚意惊觉,马启越开始听他的课了。但说听又不算完全听,马启越好像并不在乎张晚意讲的内容,他只是单纯的在注意张晚意这个人。



马启越经常用左手托着脸的姿势盯他,一盯就是一节课,有时候也主动举手回答问题,就是回答的前言不搭后语,好几次惹得张晚意以为他是来捣乱的,差点想把他轰出去。



日子就这样过着,转眼到了期中考后开家长会的日子。张晚意人生第一次主持家长会,为此特意买了身正装。家长会定在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,班级大扫除后,只剩马启越还停在教室里没走,坐在桌子上,好像有什么话等着说。



“怎么了?”张晚意歪头问他,马启越张了张嘴,可看着张晚意隐隐兴奋的模样,一时又说不出来半个字。他只得沉默,低下头掏出根棒棒糖,扯开糖纸含在嘴里,草莓味的糖精在舌尖上滚过一圈,马启越从桌子上跳下来,对着张晚意粲然一笑,含糊不清地说道:“张老师,一会儿别紧张。”张晚意白了他一眼,佯装生气般抬起腿,摆出副要把他踹出屋的架势。



令张晚意没想到的是,这个刚还在贴心安慰他的小屁孩,转头就给他甩了个麻烦。家长们陆陆续续地到齐,唯独马启越的座位上,始终没有人来。等到上课铃响起,实在拖不了,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。



不行,他得找他讨个说法。



张晚意在天台上找到马启越,是晚课之前了。天台上摆了不少废旧桌椅,马启越搬了把椅子,贴着墙根坐着,仰望着天,深秋时节,他的眼底却仿佛在下雪。



张晚意没惊动他,顺着他的目光放眼望去,夕阳玫红,和桥上相遇那日是一样的天色。张晚意忽然发现,自己总是在黄昏遇见马启越,更遇见他的孤独。马启越好像,没有朋友。



倒真应了课本上那句:茕茕孑立,形影相吊。张晚意搓了搓头发,心也跟着软了下来。



“怎么坐这儿了?”张晚意最后还是选择了凑上前,马启越警觉回神,在瞧见来人后,冷峻的眉眼点点柔和。张晚意也拉了把椅子,坐在他旁边。“今天家长会,你家里人没来,是你没有说……”



还是他们不愿意来?



但张晚意还是没有问出后半句,他总是小心翼翼的,想保护每个学生的自尊。马启越却对此表现的满不在乎,冷哼了声,随手揪起墙角的几根野草,搁在手里,回答道:“我没家长。”



张晚意又被点着了些愤怒,但这股火还没等升起来,就被马启越接下来的话浇熄了。“我妈死的早,我五岁时就没了,心脏病,突发的,平时没有……我那会儿也傻,明明在她身边,却连救护车都不会叫,就知道哭,耽误了抢救时间,眼睁睁看着她咽气的……”



马启越缓了口气,不等张晚意开口,又继续说道:“那时候她已经和我爸离婚有一年了,我爸看上了个护士,嫌我是拖油瓶,不想要我,要不是有我外婆,我就得去福利院了。”



马启越一面说,一面鼓弄着手里的那把野草,等话说完了,枯黄的草根已被他编成了个模样奇特的小戒指,他捏着那枚戒指在光下左看右看,露出点满意的神情,随后把它递给张晚意。“你看,这就是我外婆教我的。”



张晚意惯性的把戒指套在手上,微微勾起抹笑,“你外婆现在还好吗?”“一年前也走了……”



张晚意撇过头去,不忍再听。



他本是想用外婆来安慰他,却不想上天安排的不幸,能如此密集地落在这个孩子身上。



马启越站起身,给张晚意让出身侧的视线。“张老师,你看见了吗?我就跟这墙根的野草一样,被雨打、被雪埋,甚至都没人在乎我第二年春天还能不能活过来……”张晚意也站起来,看着眼前的少年揭开自己的伤疤,他想马启越一定痛极了,但他必须揭开,放出那些腐旧污秽的脓血,重新活过来,否则他只能守着荆棘丛,自苦一生。



“还有一点我和它也挺像的,就是都贱……”马启越笑起来,像在自嘲。



“我比谁都想活下去,每一天我都告诉自己,只要有一个人,愿意对我好一点,我就愿意为他活一天,但是没有……就是这样,我也还活着呢,老师你说,我是不是真贱啊?”



马启越微偏着头,瞧着张晚意,嘴角扯出来一个极嘲讽的笑。那话音从嘴巴里流出来,逐渐染上浓重的哭腔,他想装作无所谓的,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


少年终究还是少年,隐忍的越久,弦也就崩的越直,断裂那刻,满耳都是铮铮然的音。马启越的眼睛已经红的像只兔子,仍倔强着抬手把眼泪向旁边抹去,不肯让它落下。



张晚意跨步上前,把马启越拥在怀里,其实他并不比别人健壮,甚至马启越还要比他高些,但在这刻,他还是想给这个被命运戏弄的可怜人能给予的,所有的暖。



“你现在有我了……”



“以后老师对你好,行不行?”



“你不骗我?”



“不骗你。”



深秋的傍晚已有了些冬的寒意,张晚意的西装在这样的环境下略显单薄。马启越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,给他披上。两人坐在破椅子上,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。



“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,那戒指送你,当赔礼。”马启越说着,脸颊升起一层绯红,张晚意听罢倒是起了兴致,慢悠悠拖着腔调。“一个戒指就想糊弄我啊?”



“那要不,要不我再陪你看次月亮?”马启越想起桥上那回,试探着说。张晚意仍是摇摇头,然后说出了句险些震碎马启越世界观的话。



“我要学校门口卖的冰糖葫芦。”



马启越张大了嘴巴,轻幅度的晃起脑袋,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写上不可置信。“你是老师诶,你这叫受贿!”张晚意的手拄着椅背,十足云淡风轻模样。“现在又不是上课时间。再说了,课上我们是师生,课下嘛……”



“课下是什么?”



“是朋友。”张晚意郑重地说。



马启越撇过脸,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。“也,也不是不行。”张晚意探出点头,将他偷笑的模样全都看在眼里。



可能是实在板不住开心,马启越蹭地站起来,迈开腿就往前走,“等着,给你买糖葫芦去。”



“诶!一会儿去,有话跟你说……”张晚意叫住他,马启越停下来回身。夜色夹着星子涌进天空,东方涂抹上了浓墨般的蓝,这样好的气氛,他静等着张晚意能像那日一样,再说出些惊艳他的话来。但张晚意伸出两根指头,晚风里倏然一笑,露出明晃晃的小兔牙。“要两根,山楂和葡萄。”



马启越呆住,随之莫名有种被浪费了感情的错觉,他气得直跺脚,恨恨咬牙道“吃死你!”





马启越想,他逐渐在和张晚意走向一种很糟糕的关系。解释起来就是,他越来越需要张晚意,越来越,把他当做唯一。



可张晚意不是只有马启越。他生得一副好皮囊,性格又好,待人和善,身边的女老师女同学没有几个不喜欢他。



起初,马启越还把他对这种感情当做亲人间的依赖,直到后来他看见张晚意认真负责的给其他同学讲题,并为他们的进步露出惊喜赞许的笑时,马启越感觉自己的心能拧出一杯柠檬汁来。于是某种不该是亲人间会产生的情愫生根发芽。



有时,爱从占有欲开始。



马启越想让张晚意的笑都只对着他一个人,想和他更亲密,想他只和自己好!但连他自己都知道,这太偏执了……



张晚意的语文课代表家里出了事,请了半个月的假,马启越怕他的作业没人收,主动担起了收作业的职务。送到他办公室的时候,张晚意还开玩笑说,不如就让他当个代理课代表好了。张晚意是代理的班主任,他是代理的课代表,而他那么喜欢他,任何一点靠近他的机会,都能让马启越在内心放一场烟花。






爱与欲从此齐全,马启越的胸膛鼓胀,血脉贲张,连三魂七魄都在叫嚣,叫嚣着他完了,他彻底陷进一条名为张晚意的河。可他惶恐又兴奋,十七年,他在风雪里淌了十七年,一路被抛弃,一路失望,竟还能有爱一个人,并为此孤注一掷的力量。



再豁出去一次,最后一次,他这样想。在这场盛大的救赎里,张晚意只是向他伸出手,是爱让他重生。



青川落下今冬第一场雪,高二的上半学期结束了。马启越没有因为寒假和张晚意断了联系,他追去张晚意的老家,利用张晚意家人对他身世的同理心,顺理成章的留在他家里过年。



马启越主动揽下所有家务,和张爸爸张妈妈一起拉彩灯,剪窗花,扫房子,看张晚意亲手写对联和福字,除夕夜的晚上,第一个吃到张妈妈包的带硬币的饺子,掺着喝多的张晚意回屋休息。



窗外爆竹声噼啪响,喝醉的张晚意笑嘻嘻地抬手,给马启越的嘴角也撑出个笑,他说小越,新年快乐,要真的快乐。



我快乐,马启越说。这是我过得,最好的年……



张晚意想不明白,马启越用做十套卷子的代价,换今天晚上约他出来玩是图什么?约自己出来,又等不见人,放鸽子这一套算是被他玩透了。



游乐园的小路上越来越多相依而过的青年情侣,道旁有好几家摊贩推着小洋车进来,车上堆满了各色品种的玫瑰花。张晚意看了眼时间,才发现今天是二月十四日,情人节。



怪不得!怪不得他爸妈今天突然和他说要环球旅行,还短时间内不会回来,合着老夫老妻撇下他度蜜月去了。



那马启越在今天邀他出来是什么意思?



有什么念头在张晚意脑子里逐渐明了,又被他强按下去,不敢再想。张晚意倚在道边长椅的椅背上,等着马启越,那个念头在脑海反复打鼓,惹得他忐忑又心焦。



九点整,游乐园的灯光霎时全部熄灭,不少男男女女惊叫出声,黑暗中有人突然握住了他的手,张晚意吓了一跳,下意识想要甩开,却听见熟悉的声音溜进耳朵,醇厚而低沉。“别怕,是我。”



“马启越?”张晚意轻声唤了一句,未等对方回应,便有几声巨响传来,张晚意被那人捂住了耳朵。四下里,三三两两的火流星直冲天际,绽放出各色浓艳绚丽的花,又于九霄穹顶漫撒而下,偌大的游乐园被烟火照亮的恍如白昼。



张晚意已经过了被浪漫迷眼的年纪,可眼下,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会儿这烟花。马启越不知何时又握住了他的手,春寒料峭的日子,他的手背被冻得发红,掌心却黏黏腻腻起了一层的汗水。



张晚意侧头看向马启越,少年人一日不见都有新变化,马启越也不例外,朝夕相对模糊了张晚意的眼,跳出象牙塔外,张晚意恍然发觉,马启越真的长大了,他的眉眼更深邃,轮廓更立体,他马上要十八岁,要从少年走向男人了。



马启越一直在看着张晚意,他的目光半分也没有送给烟花,因为远比烟花珍贵千万倍的人在身边,他很懂得取舍。马启越试探着,将手慢慢顺下去,就这样与他十指相扣。



张晚意的震惊融化在马启越含情的眼睛里,那眼里尽是他能读懂的爱与珍惜。张晚意的心怦怦跳,他听见马启越说:“张老师,我喜欢你,是你想的那种喜欢你,我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


张晚意撇过头去,不敢看那炽热爱意。“我不懂你什么意思。”“你懂不懂都没关系!”马启越急急地回道。“我不怕你当我精神有问题,也没有奢望你能喜欢我,我只求你听一听……”



马启越顿了一下,牵起张晚意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,“听一听他为你而跳的声音。”



疯了,天疯了。张晚意活了二十四年,从未有一刻如此惊惶过,马启越的话冲的他脑子一片空白,他不知道该怎么做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有身体告诉他,快逃避,他便掰开马启越的手,转身没入人海里,没有回过一次头。





太失败了,太丢人了……



张晚意捂着眼睛,瘫在驾驶位的椅子上。他居然被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逼到开学第一天请假不上班,他教师的尊严何在啊。



张晚意的手慢慢滑到心口,逃避了小半个月,马启越表白给他带来的心悸似乎还在昨日,还在眼前。



他并不是被马启越的表白吓到,而是被那一刻,差点把“好”字脱口而出的自己吓到。张晚意长长地出了口气,调整好座椅,把车开了出去。



怎么会这样呢?张晚意止不住的想。师范读了四年,不是没有教过他如何处理学生爱上老师的情况,答题模板他到现在都还能背下来。



他该不动声色,该拿出长辈的姿态让他知难而退,更该教导马启越:你还小不懂这些,你对我只是崇拜和依恋。可他慌不择路地逃了,平时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全被抛诸脑后。



为师者,应公平对待每位学生,不得偏私。他对马启越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偏爱吗?张晚意扪心自问。



是有的,自怜悯开始。从初见起,他就对这个孩子上了心。他不是一个好老师,他喜欢上了马启越。在情人节的烟花之下,在与他十指相扣之时,他喜欢上了他,不是对长辈对晚辈的舐犊,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心动。



但这不行的,这不行……



张晚意的思绪被一阵悠扬的铃声打断,是马启越打过来的,正巧路上车少,又遇上红灯,他接通电话,点开了免提放在一边。



“你能不能别躲着我,我没有逼你的意思!”少年的感情不爱拐弯抹角,一上来便是开门见山。马启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,急切里还捎夹着几分怨。



真要命。



“你让我静一静好吗?我现在在开车,不想被打扰,你挂了吧。”张晚意脑子里本就乱麻似的没个主意,被马启越这么一搅和,更多了几分心烦意乱。



马启越那边骤然安静下来,张晚意挂了档重新起步,今天没有云,阳光格外足,张晚意被光晃得眯了眯眼,十字路口处,有辆私家车因为驶错方向掉头逆行,等张晚意看清时已经来不及躲闪……



马启越没舍得挂断,他不敢打扰他开车,本来只是想多听听他的声音,可还没过多久,嘶鸣的刹车音与剧烈的撞击声突然从电话那头传过来,马启越愣了几秒钟,好像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,连音调都变得颤抖,“张晚意?”



“张晚意你听见我说话了吗?你现在在哪?张晚意你回答我!”



张晚意最后的意识,是马启越喊他的声音,那声音哀切又绝望,听得他直心疼,他想说小越别怕,我没事的,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死了,不如就叫马启越好好活着,然后找个好日子,把他忘了吧。



但张晚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多可惜,他认清了自己的心,却还没来得及回应他的表白……



马启越赶到医院的时候,张晚意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。手术中的红灯亮的刺眼,马启越大脑空白,只剩下一阵阵的嗡鸣,他贴着墙壁滑坐在地上,不受控的眼泪决堤般涌出来,为什么啊?为什么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害死自己最在乎的人?



十六岁,他考上市一高,外婆说要奖励他,他为了不让外婆有负担,只说今年生日时,想要块儿生日蛋糕。那天他上课,外婆在去学校送蛋糕的路上出了车祸。



他害了妈妈,害了外婆,现在又害了张晚意。马启越想,或许他真的就是个扫把星吧,他活着,只会给一个又一个他爱的人带来灾祸。



手术室大门被推开,“谁是张晚意的家属?”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,马启越茫然的起身,踉跄着往前走,唯一一点希望的火在他眼里点起,仿佛医生手里捏着的不是医疗单子,而是他马启越的生死。



“病人没有生命危险,脑震荡,左臂脱臼,再加上右腿骨折,手术挺顺利的,多修养几个月就好了。”在听见没有生命危险后,马启越悬到喉咙的心骤然落回胸腔,他长长出了口气,反手扶住墙,险些没有站稳。医生看他这幅模样,不禁笑了起来:“你是他弟弟吧?你们哥俩感情还挺好。”



护士们把张晚意推出来,马启越跟了几步,匆匆一眼,他瞥见张晚意缠着纱布的,苍白的睡颜。马启越停住,喃喃道:“我不是他弟弟,我就是个罪人而已……”



张晚意是被护士来换药的声音吵醒的,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萦绕在他鼻腔,带来了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。护士叮嘱了他一些调养方法和饮食忌口,又说他很幸运,肇事方的伤比他重多了。张晚意低头笑笑,认可了这种说法,父母相爱,工作顺利,从小到大,他一直都是很幸运的那个。



“在我昏迷的时候,有没有一个男孩来过?”张晚意说到后面,手指不自觉地攥住被子,女护士听他这样问,想起方才那个忙前忙后的孩子,又想到那个孩子的嘱咐,摇了摇头。“没有,还没有人来过。”



“知道了。”张晚意低下头,略有几分失望,或许是因为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听到的就是马启越的声音,所以醒来也格外想见他。



张晚意四下瞧了瞧,发现自己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,一伸手就可以摸到。手机还能用,张晚意犹豫了许久,终于下定决心按下拨号键,对面却只传过来冰冷的女声,提醒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。



从那之后,一连好几天,张晚意打过去的电话,都只有这个声音替他回答。他甚至去问了来看他的学生和同事,没人知道马启越去哪了。



马启越不敢去见张晚意,他陷在自责愧疚的泥潭里抽不出身。他只敢在晚上,在张晚意睡着以后,隔着玻璃远远看一眼,然后告诉自己,等张晚意好些,再好些,自己就彻底离开青川,与他此生不见。



马启越躲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倒数着日子,数到张晚意明天就要出院。临别前的最后一次,他坐在张晚意的床边,隔空去抚摸他的脸,想把他的模样牢牢刻在心里。



他俯下身,蜻蜓点水般,吻了下张晚意的额头,偷偷,柔柔……准备转身离开时,马启越听见张晚意低声地呼喊。



张晚意睡得不踏实,梦里全是车祸那天,一片阴霾,他的身体被重物压住,血腥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,迷蒙间他看见马启越走过来,张晚意伸出手想叫他救救自己,却只看见他袖手一旁的冷眼。



“小越,别、别走,不要!”



那一刻,身体的本能大过所有理智,没有丝毫犹豫,马启越下意识地,抓住了张晚意乱晃的手,“晚意!醒醒,晚意……”



张晚意惊坐起身,急急喘着粗气。马启越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环抱着,一下一下地轻抚,哄孩子似的,从发顶抚至脊背。“没事了,没事的啊,你做噩梦了,我在呢,我在这呢……”



张晚意喘匀了气,双眼渐渐有了聚焦,马启越的怀抱给了他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,他埋首在马启越的颈间,紧闭着眼。



若这是个梦,就让他在梦里荒唐一回吧。若这不是梦,也无所谓,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,想明白了。



什么师道尊严不尊严的,他也就活这一辈子,喜欢这一个人,他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。张晚意回抱住马启越,语气里带了几分嗔怪的委屈。“小越,你这些天去哪了?我都找不到你……”



马启越如梦初醒,是啊,他是要走的人,怎么能让张晚意找到呢。他认命一般垂下手臂,狠了狠心,从张晚意的怀抱里挣出来。“我这些天,在忙着搬家呢,今天来,也是来和张老师你道别的。”



张晚意一愣,“搬家?还要道别,你又要走吗?还在青川吗?”马启越摇了摇头,“不在了,以后也不会回来了。”“这样啊……”



“话说完了,我就先走了,张老师你好好休息。”马启越快而含糊地说,生怕多一秒,哭腔就会从嘴巴里流出来,他甚至不敢去看张晚意最后一眼,侧着身子站起来,提起腿就想要逃离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。



“小越!”张晚意喊他, “如果我说我想让你留下来,你还会走吗?”马启越顿住了脚步,背对着,张晚意看不见他的神情。“如果我说我喜欢你,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?”



马启越的整个身体,都因为这句我喜欢你而僵硬地动弹不得,那点好不容易建设出来的心墙轰然瓦解,马启越蹲下去,用手埋住脸,控制不住的抽泣:“张晚意,你早不说晚不说,现在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呀……我真的会,真的会舍不得走的……”



马启越本来还没哭够,猛然听见身后当啷一声,转过身来,张晚意正拄起拐杖,一瘸一拐,艰难地往他这边挪步,他一下子连哭都顾不上了,连忙把张晚意打横抱起来,安置回床上。



“你腿伤还没好,别乱动!”张晚意勾着他的脖子,用上目线瞧他,灯光映在他眼睛里,亮晶晶的,像宇宙浮游的星,“那你不走了吗?”他满怀期待地问。



马启越垂下眼睛。“我就是个扫把星,我妈妈我外婆,都是被我害死的,现在你也……明知道这样,要是还想留在你身边,我不成混蛋了我、唔……”



他的话未完,便被张晚意捂住了嘴巴。“小越,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。是撞我的人违规逆行,和你有什么关系?别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行吗?你才十七岁,就让自己背负这么多,以后可怎么活啊。”



张晚意说着,抬手轻柔地抹去马启越脸颊上的泪水。“就算你真的会让我倒霉吧,那也是我自找的。”“可是!”“没有可是。”他截断他的话头,“因为是你,小越。因为是你,我心甘情愿,且甘之如饴。”



“再说了……”张晚意为马启越捋了捋连日来无心整拾的、乱糟糟的头发,看着马启越从痛苦里缓过劲来,连语气都沾了几分笑意。“我从小还被人说是福星呢,你怎么知道,我不能带着你一起变好呢?”



张晚意似乎总是这样,在他最无助时给他希望。是啊,连他爱的人都说,自己甘之如饴,那他为什么,不能也为爱人试一试呢?



他这样想着,霎时茅塞顿开,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浮木,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的,浸透了希望的氧。马启越平定了心思,露出了这些年来,最欢愉最真心的笑。



他静静地抱了张晚意一会儿,又想到好像还有什么没确定。马启越的脸微红,难得显出几分少年人直愣愣的呆气,“我们现在,算是在一起了吗?”



张晚意想了一想,然后诚恳的说:“不行,你现在还太小。”



“哦。”马启越复又垂下头,很失落的模样。张晚意没忍住轻笑出声,他抚着马启越的脸,吻了吻他的额头。



“可是小越,我会一直等你,等你长大,等你和我站在一起……”


 

尾声



张晚意承认,他刚才确实有些说话不经大脑了。



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?什么如果他们没遇见,还就那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。果然是好日子过久了,就忘了从前什么样。



哄了多少年,才给了那孩子一点安全感,不会被这一句话全打回去吧?张晚意拍了拍脑门兀自懊悔。



走出屋子之前,张晚意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甜言蜜语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想着要怎么开口,怎么应答,怎么温言软语地哄……可是这些话,在见到马启越的那刻,全都咽回到嗓子里,被消弭掉了。



马启越站在厨房的灶台前,只露给他一个侧脸,倒是没瞧出多少戚戚悲悲的模样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,只是再正常不过的,在做一顿晚饭。



五六点钟的光倾斜在厨房,马启越高大的身影渐渐与张晚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叠,一样的沉默,一样不辨悲喜,一样的站在黄昏下、站在日暮里……



可他似乎又变得不一样,转眼快十年匆匆流过,少年的肩背更宽阔,额前细碎的刘海也梳了上去,当年那些不好的记忆与悲痛似乎都留在了过去。他的少年,在他给的爱里重生,时间将所有的绝望悲怀风化,也将少年磨琢成现在张晚意眼前这个,沉稳细致的男人。



张晚意再也忍不住,从背后拥住了他的爱人。“怎么了?”马启越侧过头问,“饿了吗?晚饭马上就好。”“不是。”张晚意摇了摇头,“就是有句话,想要告诉你。”



“你说。”



“让我想想怎么说。”



“行,听你的。”



张晚意想,马启越或许真的如他所说,像墙角四处可见的野草。



马启越可以像野草,因为他身上有野草的品质,坚韧不催折,无论过了多久,经历了什么,都有着被来年春风吹生的勇气。



但他永远不会真的成为野草,因为马启越还有他,而他愿意做那个在风雪里,去为了一棵野草撑伞的人。



张晚意深吸了口气,说道:“小越,别担心,我们没有如果。”





下一棒: @啊瓚是未來.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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