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晚行客

【越晚衍生】江声如旧(上)

高江生×乔二强   越晚 


根据两部剧设定猜测是“年上”


垃圾文笔 私设很多 


勉强算是弟弟生贺,让他翻身当次哥
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正文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一九八五年,十九岁的高江生坐在火车上,从福建的一个小渔村踏上了前往南京大城市的道路。临行前,全村老少都来参加了他的升学宴,一家一份礼,才把学费车费都凑了出来。阿彩婶为此在祠堂上了三天的供,感恩祖宗庇佑,让高家出了个大学生。



其实高江生不是第一次去南京了,却是第一次坐绿皮火车,好奇地到处都想摸摸看,待新鲜劲全过了,才把头靠在车窗上,默默地瞧起窗外面的景儿。



火车一路从丘陵河谷行至旷野平原,高江生蜷在座椅里紧守着自己的行李包裹,车厢内满是烟草混着热汤面的味道,蝉噪般的人声此起彼伏徘徊在他耳畔,他不由地想起上次去时的经历。



那时他还小,跟在阿母身后,牵着弟弟河生,辗转过一趟又一趟的客车去到那里探亲。那也是阿爸死后的第二年,阿母的妹妹跟着一个来福建做生意的南京商人跑了。看着终日落泪的阿母,十四岁的小江生好像突然明白,这人间的相守皆难求,唯有离别久。



他们废了好大的周折才到了姨母家,谁料到天公不作美,连姐妹两人说说知心话的时间都不愿施舍,当天晚上罕见地下起了大雨,风里还夹着冰雹,十几户的房梁都被砸垮了。有的家里还留着的地震棚此时竟派上了用场,几户人家商量好了挤在一个棚子里勉强过一夜。



姨母家对门住的那户姓乔,今晚就是他们两家被安排在一起,乔家有四个孩子,母亲前几年没了,当爹的似乎不太爱管他们,高江生看着乔一成一个人忙前忙后,既要把家里的重要物件抢救出来,又要照顾妹妹,好不可怜。跟在乔一成身后的是个稍小点儿的男孩,穿着不合身的短衣裤,陪着大哥一起搬东西,等活儿都干完了,他才扯了扯大哥袖子嗫嚅起来,高江生没听清他说什么,只看见乔一成把眼睛一立,板着脸敲男孩的脑袋,说:“你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吗?不许去!”



男孩瘪瘪嘴巴,把头垂下来,丧眉搭眼的,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。高江生被可爱到,一个没忍住笑出了点声,又赶忙咳了几下装作无事,背过身揉了揉自家弟弟的头,河生不怕啊,哥在呢……随之,收获弟弟的一枚白眼。



兴许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安全感,这后半夜,高江生颠来倒去终究是没睡着,只闭着目假寐。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附近传过来,他睁开一只眼,瞧见那个被哥哥训的小男孩,正偷偷摸摸的翻下床,把衣袖裤脚都挽得高高的,穿了双人字拖,提着手电筒和雨伞向棚子外走。



高江生心里好奇,也悄悄跟了出去。外面的雨几近停了,男孩没有走得很远,就站在附近的一棵大树底下,倒托住雨伞,用嘴叼着手电往树上照。高江生顺着那电筒的光一望,树杈上正站了只小白猫,快被雨浇透了,哆嗦着腿不敢往下跳。



他霎时了然,走上前去拍了拍男孩的肩,在男孩被吓到前先自我介绍了一通。“我叫高江生,和你家住在一个地震棚里的,今天刚到这里探亲。”他示意男孩把雨伞交给他,男孩轻声喊着小猫,哄着它往下跳,高江生跟着男孩的指挥,一会儿往左挪一会儿往右走,终于等到小猫扑通一下,跳进伞里。



男孩又不知从哪摸出条毛巾来,半裹住了发着颤儿的猫咪抱进怀里,嘴角带着笑,抚摸起小猫湿漉漉的毛。高江生也跟着笑了,问他之后打算怎么处理这只小猫。男孩说这是附近野猫生的崽,先把它送到我家的院子里,明天早上它自己就能找回家去了。



高江生起了些坏心思,逗他:“你不怕你大哥发现了打你呀?”“你不说我不说,他才不会知道呢,再说了,就是知道了我也不怕,大不了被他打几下嘛,值了。”高江生露出些赞赏的眼光,“有骨气呀,对了,还没来得及问,你叫什么名字?”男孩仰起头,一张小脸尚未长开,大眼睛里却已经流露出几分带着机灵劲的骄傲。“乔二强,我叫乔二强。”



小猫跳下来时带的枝杈抖了一抖,乔二强看着被溅了一身水的高江生怪不忍地说道:“江生哥要不你先回去吧,我自己就可以把他送到院子里的。”“啊,没事,反正我也睡不着,一起去吧。”



两个小孩一高一矮地打着伞并着走,边走边聊,乔二强告诉高江生,他们前两年怕余震就住过这棚子了,晚上还能看星星呢,可好玩了,高江生要是害怕睡不着的话,他可以保护他。高江生乐得给他这个表现机会,拍拍他肩膀。好啊,我们二强真勇敢。乔二强嘿嘿傻笑了两声,停下脚步,冲着高江生伸出手“那我们说好了,我保护你,你保密,我们拉勾!”高江生点点头,牵上乔二强的小拇指,又按了个戳儿,“好,拉勾。”



高江生只在南京住了小半个月,就随阿母回家了,村里的小朋友问他南京什么样,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。他跟着姨母见过了月色下的秦淮河,见过了人声鼎沸的夫子庙,见过了泡在烟雨里的南朝古寺,但留给他最深的印象,却是斜阳巷曲曲弯弯的羊肠路,和街对门那个穿着褐色短衣,圆头圆脑,笑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小男孩。他人生的前十九年,能铭记于心的画面不多,与乔二强的这份少年约定,可算得上其中一个。



高江生知道自己家里穷,供他上学不易,就拼命地读书学习。高考分数线下来,报志愿的那刻,不知怎的,他的手顿住了,脑海里全是凌晨雨夜里,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,待合盖收笔,纸上已落下了南京……


 贰


绿皮火车嘎吱吱开了好几天,高江生腿都坐肿了,精神头却一日比一日足,他就快要见到乔二强了,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,记不住也没关系,他记着呢,记着临别时,乔二强拉着他的手,抹着眼泪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的模样。高江生蹲下身子,叹了又叹,最后也只是说,“二强乖,等再见面,我给你带老家的贡糖好不好?”他还是没舍得给乔二强一个兑现不了的承诺,混着玻璃渣子的甜言蜜语更伤人,高江生本以为,他们这辈子都难以再见了。



说来也巧,他进大学报道的第一天,就遇见了乔一成,他和乔一成同学新闻专业,乔一成大他一级,是他学长。高江生向他问起乔二强的时候,乔一成笑着的嘴角瞬间耷下去,满脸恨铁不成钢。“那臭小子也不知道好好念书,天天跟着帮狐朋狗友鬼混,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,老头子给他找了个工厂上班呢……”



高江生啊了一下,微微有几分惋惜,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,乔二强活得开心就行。他幻想着乔二强跟着朋友在长街巷尾疯玩的画面,越觉合情合理。



正式的开学时间在九月一,高江生来得早,收拾完行李还有大把的空余,婉拒了新室友们提出来的聚餐邀请,忙不迭地就往乔二强所在的工厂跑。



乔二强也是第一天来工厂,负责带着他的女师傅请了一个月的假来不了,听别的工友说,是要处理家事。没人带着他,他人生地不熟局促得紧,几个坏心眼的师傅骗他,让他用不合适的推车拉零件,自然而然撒了一地。等工头来了,他们又默契的一哄而散,留乔二强一个站在原地低着头挨训。



高江生来的时候,正好撞见工头喊乔二强,又大吵大叫的,赶忙冲上前去把人护在身后,“他新来的不懂规矩教一教不就好了,你这么凶干什么呀!”“你谁啊?哪冒出来的?”高江生咽了咽口水,强撑着给自己壮胆。“我,我是他哥!今天这活儿我陪他一起干,保证不给厂里再添麻烦,行吗?”

  


工头扫了他一眼,气哼哼地走了。高江生回过身,这才把乔二强看仔细,当初差他半头的孩子竹笋般抽芽拔节,皮肤是微黑的小麦色,长眉弯眼,淡得像水墨描出来的画,俊俏舒朗里还带着点姑娘似的清秀。



乔二强刚被骂过,一时间不太敢大咧咧的看人,只斜觑了高江生一眼,想着没见过这人,便把头低回去,细若蚊蝇地吭出了声谢谢。高江生虽然做好了准备,但乔二强真不记得自己,他的心还是沉了一下。



“乔二强……你个小没良心的,我还记着给你带老家的贡糖呢,你到好,早把我给忘干净了。”乔二强猛地抬头,泛红的眼圈含了层晶莹的亮闪,他叫起来:“江生哥?!”



 “诶,是我。”



 “我这,我都没认出来你……早知道你来,我该去接你呀,我……”高江生眼瞧着乔二强磕磕巴巴越说越激动,忙示意他小点声,免得再被工头看见说他们偷懒。两人蹲在一处整理洒落在地的零件,乔二强压低的声音里仍是一派掩不住的兴奋。“江生哥,你怎么来了呀?”



 “来这儿陪你啊。”高江生头也不抬的回答。“啊?”乔二强眨眨眼,高江生抬眸看见他那副不知所措的呆愣样,噗嗤一声笑出来。“逗你的,我来这儿上大学。二强,我们又能常见面了。”



高江生没说错,他们真的能常见面了。这段日子,他没课就往工厂跑。赶上下班的时候,乔二强就把高江生叫过来一起坐,两个大小伙子刚干完活,只穿着被汗水濡湿半透的白衬衫,外套工服堆在一处,膝盖也碰在一块儿,对笑着亲亲热热的吃饭……



厂子里男人们的嘴不比女人逊色,偶尔也会有几句风言风语传进乔二强的耳朵里,他自己倒是不在乎,那江生哥呢,江生哥会在乎吗?其实乔二强也想不明白,高江生为什么要和自己这样的人混在一起。在他心里,江生哥应该是和大哥一样的文化人,他该在校园里,在课桌前,他的手是用来握笔的,而不是耗在这个地方。


  

乔二强是个太过简单的人,一旦心里有了事,面上根本藏不住。周六加班,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。高江生看得出来,他想问却又不敢问,怕听到的是他不愿听的答案。一个是真傻的实心眼,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。



高江生还是照旧坐在乔二强身边,俩人也不说话,都低着头吃饭,黄昏秋阳透过玻璃映照着一双沉默的人影。吃着吃着,高江生突然看见旁边的筷子伸了过来,夹着颗红烧肉放在他的饭盒里。高江生侧过头看着乔二强,等着他的回答。



 “你吃吧,特意给你做的。”乔二强慢吞吞地说,似乎是感觉到被盯得躲不过,才鼓起点勇气直视他。“我怕你太累了,江生哥你说干嘛要来这儿遭罪呢?你看你,脸都瘦了一圈了……”乔二强下意识的伸出手去,等反应过来,那手已经抚在了高江生的脸上。高江生的喉结吞咽了一下,整个身体都随之僵住,刚塞进嘴里的一小团米饭就这么被他囫囵下去。



他早不是什么纯情不知事的男孩了,几年前,他就见过了海生大哥和玉萍姐的亲昵,也知道了,自己对乔二强那份不为人道的心思。


  

他喜欢乔二强,和大哥对玉萍姐的喜欢是一样的。如果非挑出什么不一样,便是乔二强也是男人,他身边没有这样的例子,但也没人告诉他,他不能喜欢男人。



乔二强即使不大通情窍,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,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升腾,他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。



“二强,你是不想我来吗?”高江生小心翼翼地问。“不是不是不是!”乔二强急急地回答,“我只是不明白,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”高江生舒了口气,把饭盒放到一边,用手撑着身体又往乔二强身边挪了挪。



 “你看啊,咱俩打小就认识对吧?还都是家里的老二,你自小丧母,我也没了阿爸,这叫什么?这叫天生就该凑在一对儿……”



高江生半个身子都浸在落日的余晖里,连嘴角的笑都带着暖、发着光似的,他嗓音低醇,就贴着乔二强的耳朵,一字一句,几近蛊惑。


  

乔二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他绕了进去,还呆呆地跟着点了点头。他皱着眉憋到最后,终于想到点不对的地方:天生一对不是形容情人的吗?



但不等他张开嘴,大门处突然传来邦邦几声巨响,有几个彪形大汉带着一帮小弟,拎着棍棒酒瓶子往厂子里走。 乔二强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高江生拽着蹲下,掀开桌帘布一起钻了进去。帘布厚重又闷热,逼仄的空间让两人半蹲还要低着头,乔二强问他要干嘛,立刻被高江生捂住了嘴巴。



外面那领头的大哥扯着嗓子问:“你们这里,有没有个叫许瑞祥的”一旁的工人回道:“有啊,你找他什么事?”“什么事?他睡我老婆!我今天不打死他我就不姓王!”



乔二强感觉到高江生放松下来,可能是在庆幸与他们无关。他侧过头,偷偷瞄着高江生的侧脸,他江生哥长得好看,鼻骨英挺,轮廓分明,浓眉大眼,硬朗又俊秀,是四美喜欢的那种,标准漂亮人。而此时,他大半个身子都被这漂亮人圈进怀里,他的手还捂在自己的嘴巴上,嘴唇蹭着他潮湿的掌心,连呼吸间喷薄的热气都搅在一处。比起许瑞祥,他俩倒是更像偷情的那个。



乔二强满脑子都是四美给她看过的少女漫画,当初他还和大哥一起笑话过,可当这场面落在自己身上,他竟真地跟着脸红心跳起来,乔二强没什么文化,找不出什么优美的形容词,如果非要说的话,他觉得自己像棵熟透的高粱……



所幸今天许瑞祥不在厂里,那帮人扑了个空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高江生和乔二强从桌子下面钻出来,看了一眼对方头发糟乱的狼狈样子,用手指着对方互相取笑。



乔二强恍惚想起自己刚才要问什么话来着,算了,忘记了,也不重要。他催着高江生快把肉吃了,看着他吃后眼睛都亮起来的模样,自己也跟着高兴。



“二强,你这手艺……” 


  

 “好吃吗?”


  

 “好吃!”高江生压低嗓子,像要说秘密,“比我阿母做饭好吃一百倍。”



乔二强傻傻地笑起来:“好吃我以后常给你做。”



高江生没能经常吃到乔二强做的饭。学期中旬,他的课业开始多了起来,既要上课又要打工赚生活费。乔二强的女师傅和丈夫离了婚后也回到了厂子里,有几次他抽出空来去找乔二强,都赶上他们师徒一起干活,高江生看着难受,又没处说。



这样的情况改变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,高江生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,阿母告诉他讨债的找上了家门,要他们交出祖宅来抵债。



高海生前几年做生意赔了钱,这些年家里断断续续地还上了些,如今到了借条上规定的年限,钱却没还完,上门来要是迟早的事。大哥在外面回不来,弟弟又还小。高江生手里攥着信,丢了魂似的走在校园里……



他得回家去,家里正是需要他的时候。南京三月像是上天给他的一场美梦,如今梦要醒了,他万般不舍,也仍如掌心流沙,什么都没剩下。



大哥就是因为家中负债才和玉萍姐分了手,债这个字眼像根刺一样钉在高家人身上,一日不除,一日不消。他和乔二强只能算作朋友,有什么资格妄想他陪着自己共患难,何况,他已经有了新的师傅,根本不再需要他了。



爱情一词,自诞生起,就写满阴晴云雨,注定了它不会放过掉进这条河里任何一个。高江生也是第一次爱人,便先让他尝到了甜头。在他为与乔二强亲近而开心之时,哪里又会想到,这酸与苦的滋味,会这么难熬。


  

高江生的眼泪滴在信纸上,他想,他真是个退步的学生,少年时看透的道理被忘了个干净,如今的他,学不会以再也不见的心情,笑着说再见了……



  


  




  

  

 

  




  



  




  


  




  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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